上个礼拜，一位上海交通大学博士生导师辱骂学生的截图被曝光了。

其言语不可谓不激烈：

 

 

事情一传到网上，立马掀起了大范围的讨论。很多网友都觉得，这位老师实在的言辞实在有些过分。

与之相对的是，替这位老师说话的学生也有不少，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位老师平时上课认真负责，人也有礼貌，不能只看网上只言片语。

 

而类似的剧情，我曾在现实生活中、在书中、在报道里见过许多次。

我不能说这是一场大型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发病现场，却也不敢同意他们的辩白。

 

教师，是一个闪耀着光辉的职业。也正是因为光辉过于耀眼，才让不少污点藏匿在其间。而少有的污点，就足够让整个职业蒙羞。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有人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全都是好老师。尤其是80后、90后这代年轻人。即使我们足够幸运，不是某些坏老师的受害者，也可能见证过某些老师作恶的全过程。

 

这里说的作恶，并不特指某些超出人类底线、违法犯罪的行为；

 

这里的“作恶”，很可能是些所有人都觉的没什么大不了、甚至具备正当性的事情。

可是，这些不起眼的“正当”的恶，造成的伤害和痛苦却总是被低估甚至无视。越是年龄小的学生，越容易成为这种“恶”的受害者。

 

在作恶这方面，我的小学班主任几乎可以出版一本“指南”。

 

她姓张，在带我们班级时三十多岁，是个身材壮硕的短发女性。同时教语文和数学。最拿手的教育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扇耳光，第二种是发动集体羞辱。

 

第一种教育方式在当时算不上稀奇。

我上小学时是在90年代末21世纪初，和现在老师碰孩子一根手指头都可能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不同，当时的家长在见到老师时，总是喜欢强调：

 

“我家孩子您随便打，不用心疼”。

 

不少老师自然会把家长的话付诸实践，我们班主任张老师显然是实践的比较好的一个。

班级里，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但凡出现上课说话、作业没完成、打闹等等行为，都有可能被揪着耳朵拖到奖台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被张老师狠狠地抽上几耳光，然后顶着满脸的眼泪和红彤彤的巴掌印，站在教室的墙角。

 

不过，第二种方式，才是她的拿手好戏。

 

那时，我们班级有几位学习成绩差的同学。每次测验或者考试出成绩的后，她会单独设置一个环节：那就是在全班同学面前，笑着大声读出那几位差生的成绩。

 

她每念完一个，教室里都会掀起一阵大笑。

 

“刘卓，20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扬，15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金国，10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全班同学的笑声中，被念到名字的同学却都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敢抬头。

画家岳敏君作品

 

于是，在我们的班级，学习差的同学几乎是没有朋友的，经常还会被其他的同学叫“大傻子”、“弱智”。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几乎是某种程度上的集体校园霸凌，而发起者不是某个学生，而是人人敬、人人畏惧的老师。

 

 

我相信，有类似经历的绝对不在少数。

 

一段时间之前，曾有则社会新闻：一名男子在街上拦住了当时教过自己的初中老师，并扇了那位老师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说：

 

“你以前咋削我，你还记不记得？”

 

 

虽然拦路打人的做法，绝对是错误的。但是，能让他在20年之后还能如此愤怒，这位被打的老师在当时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在当时讨论这件事情的微博下面，有很多人都聊起了学生时代的遭遇：

 

 

每一次侮辱，每一下巴掌，都将以阴影和恨意的形式，伴随当事者许久，甚至终身无法释怀。

 

我的同事，七门的一位编辑给我讲过她中学同学的故事：当事人是一名女生，生长在稳定的家庭，有还不错的学习成绩。

 

直到有一天，她上课偷偷写日记被班主任老师发现了。她的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她日记的内容读了出来。

 

青春期的女孩的细腻的情绪、暗恋的男生、所思所想近乎裸露在同学们面前。这几乎摧毁了她的自尊。

 

而她的家长并不反对老师的做法，还觉得老师做的对，没什么大不了。

 

从此，她对学校和老师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再也不去上学，家长尝试了很多办法，转学、心理治疗都没有效果。

她最后没有读完高中，更没有上大学，大好的青春年华，竟在恐惧、怀疑和敌意下度过了。

 

如果她没有遇见那位老师，本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不是吗？

 

当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不能说“体罚学生的就是坏老师！”、“精神上对学生产生过伤害的就是坏老师！”

 

就拿我来说，我也曾因为不守纪律被某些老师打过几下，也曾因为上课走神被老师嘲讽到下不来台。

 

但是，我心里知道他们依然是好老师，只是在某些地方做的不完美。

 

学生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是傻子，他们能够分清楚什么是“为了他们好”，什么是“作恶”。

电影《熔炉》截图

就像我，时隔近20年，每当我想到我的小学班主任扇同学耳光、发动同学嘲笑差生的时候，我都无法说服我自己——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学生好。

 

讽刺的是，在当时的家长眼中，这位张老师无比认真负责，是好老师的代表。而她的给予学生的伤害，恰恰又是她认真负责的证明。

 

我在一本写给教师的书上反对体罚的章节中，看到过一个故事，印象非常深：

 

在一个农村的小学里，一个男生遭到了老师的体罚，或者说虐待。

 

因为上课迟到，他被老师要求从如下的惩罚种选择：

 

1. 吃10只苍蝇

2. 吃一只菜地里的青虫

3. 老师亲自打他一百下

4. 全班同学每人打他10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