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联体到医共体,一位“空降院长”的四年亲历记
文|八点健闻,撰稿|王晨
7月起,江南的梅雨季节已过,但浙江一带仍是阴雨连绵。浙江湖州市长兴县人民医院院长徐翔多了一项例行工作:每周五,他都要抽出一天时间到属下的乡镇卫生院及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调研。
一进会议室,卫生院的近10名业务骨干们已坐得满满的,汇报的问题大到医保欠款、人员缺乏,小到阴雨天气卫生院大楼的墙皮渗水……往往听完一家卫生院的汇报,一上午就过去了。下午,他又要赶去第二家卫生院。
担任了4年县医院院长的徐翔,从今年3月起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头衔——他被任命为长兴县8家乡镇卫生院或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法人。长兴县人民医院与这些卫生院成立了一个“医共体”,实行人、财、物统一管理。以前,县里的公立医院和卫生院各过各的日子,交集有限。如今成了“一家人”,要搭伙过日子了。徐翔这个“大家长”,压力显然不小。
与此同时,长兴县另一家公立医院也分别与一批乡镇卫生院或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设立了一家医共体。这也正是2018年以来,浙江全面推进县域“医共体”改革的一部分。
医共体是指以县级公立医院牵头卫生院构建医疗联盟。
而更为公众所熟知的“医联体”,则是以省级医院牵头县级医院成立联盟。
二者的主旨,均在于医疗资源下沉,减轻患者蜂拥省级三甲医院的弊病,力争“将病人留在当地”。在浙江,医联体改革起始于2012年,时隔六七年之后,进一步以医共体形式下探基层卫生院,体现改革逐步深化延展。
浙江的医联体与医共体实践,与2009年以来国家新一轮医改方向契合。尽管如此,具体而微的改革殊为不易,顶层制度设计、主管部门协同与医院联盟管理,各个层面均曾遇到难题,如今仍有不小阻力。对徐翔来说,他前后亲历了医联体、医共体的两项改革实践,个中感受,更是百味杂陈,细微而复杂。
下面,就是徐翔四年来的改革亲历记。
2015-2019,医联体的故事
在徐翔的回忆中,4年前的2015年8月,同样是雨水不断。当时,他受命出任长兴县人民医院院长。从杭州坐高铁到长兴只需26分钟,大部分路途也是在雨中。
徐翔是从浙江大学附属第二医院院长助理的位置上,调任长兴县的。8月初的一天,长兴县人民医院门诊楼四处漏雨,大厅里放满了用来接水的盆和桶,还有塞在墙缝里的毛巾和布条。这就是号称中国百强县最大的公立医院,给徐翔的第一印象。
门诊楼空空荡荡。2016年前的那些年,接近一半的长兴县患者艰难地奔向上海、杭州和湖州就医,就连脑卒中、心梗等急病病人,也不会选择近在咫尺的家门口的医院。
站在布满水渍的地板上,徐翔想起了他的领导、浙二院院长王建安反复提起的一个信仰:“一个城市的医院,应该是这个城市最干净的地方。”
几天前,王建安打电话给在余杭区某医院挂职副院长的徐翔:“有没有兴趣去长兴县人民医院?”
再几天前,浙江省原卫生行政部门领导听说长兴县为发展自己的公立医院,要引进某省外知名医疗管理公司的消息,紧急踩了刹车。他马上叫停了这项箭在弦上的合作,抄起电话问省级医院,有没有兴趣帮扶长兴县人民医院?
彼时,浙江省的“医联体”建设正如火如荼。这场开始于2012年的改革,意图让县级医院做大做强。6家省级医院派驻副高以上的百余位专家,开启了奔赴浙江省47个县的公立医院之途。
站在长兴县人民医院门诊楼内,徐翔心想,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这是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一个月后,他正式成为长兴县人民医院院长。
外部人空降做当地医院院长,是医院管理的大忌。一个县级公立医院的院长,在当地政治生态中扮演重要的角色,需要多年来形成的“江湖地位”。只有技术优势、没有人脉支持的空降兵院长,往往因处理不好各方关系,铩羽而归。
一位上海知名的医院管理集团负责人,在多年来收购各地二三级公立医院的经验后,宁愿选择院长有抱负的医院,全力支持原来院长做好医院,而不会在收购医院后换院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幸运的是,长兴县委县政府给了徐翔最大的支持。徐翔非常好地领悟了王建安给他的建议:“你是一个人(来到这家医院),只有充分发挥长兴县人民医院干部和员工的作用,才能改变医院的发展”。徐翔上任后,原医院的领导班子成员,一个也没换,这在最大程度上维持了既有生态的稳定。随后,在他任职的半年内,他把已十年未换的70%以上科室的科主任换成了更年轻、有冲劲和学习能力的医生。“换完科主任后,感觉局面一下子打开了,医院的任务可以执行下去了。”他回忆。
下一步就是利用浙医二院专家的名气和技术,把病人吸引到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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